Diplomat拥有超过40年历史,是全美最大的独立特药药房,2018年占零售药店特药市场规模大约2%到3%。2019年12月,Diplomat被UnitedHealth旗下OptumRx以3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也就是4美元一股,其中包含5.6亿美元的债务。而就在2015年,公司最高峰时候的估值达到过30亿美元。
从Diplomat的衰弱可以看到美国独立特药药店规模化的困境,这对中国DTP药店市场有着明显的借鉴意义。
受到美国高度集中的PBM市场的推动,美国特药药店的市场也高度集中,依托自身体量的优势,大型特药药店在药品准入、价格和处方流向上都已经利益最大化了,这使得美国特药零售市场高度寡头化。不过,毕竟美国是商保和医保并立的市场,市场仍有中小公司的生存空间,独立特药药店仍能占有一席之地,但在市占率上较低,难以与大型特药药店抗衡。
Diplomat的失败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内生增长乏力不得不依赖并购,这推高了负债并导致亏损。第二,缺乏与药企和流通商谈判的规模,难以获得更低的药价导致毛利较低。第三,进入PBM导致与大保险公司和PBM的矛盾,处方来源受到明显压制。
图表1:Diplomat特药零售和PBM业务收入、成本及毛利率。数据来源:Diplomat退市前的上市公司年报,Latitude Health分析

首先,在内生增长乏力等情况下,过于依赖收购导致亏损严重。
Diplomat于2014年上市,当时融资1.73亿美元。上市后Diplomat就进入了买买买模式,2015年4月,Diplomat收购了竞争对手BioRx,同年6月,收购了Burman's Specialty Pharmacy。2016和2017年公司持续大笔投资扩张,但同时,Diplomat整合收购后项目的成本越来越高,利润越来越薄,直到2018年退市前亏损严重。且其内生的营收增长相对困难,营收主要靠合并被收购企业而推动。
2018年,Diplomat的总营收为54.92亿美元,其中87%来自于特药零售业务,PBM业务收入占13%。特药零售业务同比增长7%,毛利率为6%,但是亏损了3亿美元。相比之下之前几年Diplomat虽然只有1个百分点以下的微利,但至少是盈利的。其特药业务增长不是因为处方数量增长,而是药品价格增长。
其次,作为独立的特药零售商,Diplomat不像有跨界业务的巨头公司这样能够应对价格的下降。第一,PBM+保险的巨头公司可以在支付和药品两方面获得利润,两者联动对药品的价格相对可以承受让价。第二,保险+PBM或连锁零售药店+保险的跨界公司都是巨头,有相当大的体量,不会因为一两个药店网络而受到处方数量的影响,事实上他们具备体量的话语权。而Diplomat既没有支付方支持,也没有PBM支持,对价格非常敏感。
另外,大致85%的特药厂商使用有限销售网络的战略(Limited DistributionNetwork)。有限销售网络指的是将药品给1家或有限的几家(通常小于20家)特药药店来销售,采用这种策略的特药生产商这几年来有增加趋势,主要原因有几个方面:第一是有限的销售网络有助于控制供应量,削弱药价的竞争,这是在支付方不断加强控费、增加对药品费用控制的大环境下,特药生产商抵御价格被削弱的一种做法。
药企可能选择很少的特药零售机构合作,如果拿不到合作,则会失去这个药品。和医药企业的合作能力决定了特药药店拿到药品品类的能力。
最后,特药零售公司的销售主要来自于PBM管理的处方,PBM公司如果降低支付的价格,或者调整药品清单,比如剔除某些药物,则可能影响到特药零售药房的销售额。而很多PBM公司现在已经被大保险公司收购或合并,保险公司的控费策略直接影响到PBM公司。特药零售药店如果和某个PBM合作的价格不合适,则可能退出这个PBM的药品零售服务网络,但如果这个PBM体量较大,则会直接影响特药零售药店的处方数量,从而影响其销售。Diplomat就面临这个问题,由于其进入了PBM领域,导致失去了一些大PBM公司的合作。
保险公司的发展趋势是不断控制医疗费用,控制支付,给药品的价格越来越低,在这样收缩明显的情况下,Diplomat还不顾失去大客户的可能性去收购PBM公司,这引发其自身失去了部分来自大PBM公司的业务,最后导致经营出现困难。
Diplomat的案例可以提出一个问题,在巨头占领市场,强强合并的大背景下,小的独立特药药房如何保持自己的优势?如果不被巨头吞并,能否独立存活?
Diplomat在40多年的独立特药药店运营中,积累了特药存储、物流、服务等方面的技术优势,也建立了和部分制药公司的供货关系,在成为限制销售网络特药药店上有一定优势。
但是,在美国市场支付方、药店、PBM公司互相合并收购的大潮下,Diplomat的劣势也相当明显。Diplomat自身的自然增长已经相当匮乏。其特药零售业务的收入增长主要来自于1)药价上涨 2)收购其他特药药店做加法的来的增长。特药的处方数量增长决定了未来的发展潜力,而Diplomat在退市前几年处方数量下滑或增速低迷,一方面PBM竞争对手因为Diplomat进入PBM市场而不再把处方交给Diplomat,一方面Diplomat自身因为和支付方的合作的体量远远不如商业保险公司旗下的PBM公司,因此在价格谈判上持续失去优势。同时,持续收购其他特药药店不断加大了Diplomat的开支,最终导致亏损,现金流受到影响。
从Diplomat来看,内生增长能力、品类扩展能力和处方来源是DTP药店能否成功并获得可持续性发展的关键。
如果回到中国市场来看,首先,由于缺乏PBM公司的存在,处方无法集中,也就意味着无法通过在线业务来进行规模化的扩展,只能通过在线下药店的扩展来获得增长。这意味着单个药店的内生增长能力非常关键,如果不能在单店收入上获得持续增长,只能依靠新开店或进行并购,这对资本的消耗很大,必然推高DTP药店的资本开支和负债率,这就落入了与Diplomat类似的困境。
在内生增长上,与美国主要依靠医保和商保来推动特药销售不同,中国DTP药店目前主要依赖自费药发展。虽然目前新特药上市后有一个自费的窗口期,但随着医保纳入新特药越来越多,这个窗口期越来越短。由于每个特药可覆盖的用户数量是有限的,如果新特药的上市品种数量无法保持当前的增速,DTP药店的内生增长将面临明显的压力,不得不通过外延式增长。
而且,随着医保覆盖更多的特药和双通道政策的推行,DTP药店虽然可获得一定的增量,但由于院内药品实施零差价,双通道药品无法获得药价差,而且药店也无法获得配药费,这导致DTP药店只能将其作为引流产品做大收入,无法产生任何利润。
其次,DTP药店产品品类的多少决定了其营收规模,流通商在产品的渠道上有更大的优势。零售连锁药店在获取产品品类上也有不同的能力,比如一心堂只有103种DTP品类,而老百姓可以达到635种,益丰为400种。销售品类的多少和收入规模有直接关系。
最后,处方来源是DTP能否做大的关键。从目前的竞争态势来看,与医院的合作能力,尤其是院内处方的流向是DTP能否做大的关键。由于流通商天然具有较强的医院网络,在目前DTP市场最具发展优势,单店营收大都在1000万元以上,而传统零售药店在进院能力上相对弱势,发展优势相对弱一些,单店营收很难超过1000万元。而其他独立DTP药店能否发展起来,核心还是看入院能力。
流通商在医院的布局上比零售药店更强。比如布局最大的国药控股SPS+专业药店依托国药的渠道发展,覆盖30个省,252个地级市。柳药股份的DTP药店则82%是院边店,深耕广西医院市场,已经覆盖80%的二甲级以上医院。
不过,DTP药店的毛利要明显低于普通零售店。流通商的零售业务毛利在10%到25%之间不等,连锁零售药店的毛利比较高,可以达到35%到37%,但是DTP药店的利润只有3%到8%。流通商和零售药店旗下的DTP药店受到母公司的支撑,亏损可以得到零售药店板块的对冲。但独立DTP药店只可能持续亏损,这落入了与Diplomat类似的困境。
比如,华润医药的零售业务毛利率从2018年的14.6%下降到2020年的10.3%。这期间DTP药店数量从140家增加到194家,DTP业务收入从2019年的28.7亿元增加到2020年的31.5亿元,同比增长9%,而同期公司整体零售业务增长只有0.1%,DTP业务增速明显高于普通零售,但也拖累毛利率下降。
老百姓也呈现了类似的趋势,公司零售业务毛利率从2018年的38%下跌到2020年的35%。DTP门店数量从2018年的80家,增加到2020年的143家,DTP含税销售额从2018年的5.19亿元,增加到2020年的10.9亿元。
因此,对中国市场来说,受制于低毛利和入院能力,DTP药店始终只能是一个做大营收的工具,而无法为流通商和零售药店带来充足的利润,这与美国特药药店能在规模和利润上获得双升有着巨大的差异。而中国独立DTP药店的主要挑战并不是来自PBM的挤压,而是医院布局能力和能否忍受持续的亏损或低利润率。受到资本要求的扩张压力和持续亏损带来的资本消耗,独立DTP药店未来在中国资本市场也将面临类似美国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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