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郑大一附院西院区投用16个月后停诊，市场普遍认为是医院缩减规模的信号。其实，根据其“大门诊、小病房、强急救”的定位，郑大一附院西院区已经根据医保支付改革建立了高效应对战略，因此其停诊应该更多是出于医院内部的策略调整，而不是运营压力。不过，这一事件折射出市场趋势已经从大规模投入医院资产彻底转变为削减医院规模并精细化发展的模式。 

与直觉相反，老龄化并不是推动医院扩张的动力，反而是降低医院规模的直接原因。背后的原因是老龄化带动了医疗费用的高增长，反过来推动了医保筹资规模的进一步做大。随着话语权的增加，医保对医疗服务控费的压力大增，原先粗放模式下的医院经营难以为继。但医院规模的缩减并不代表医院的衰弱，反而是推动医院摆脱野蛮生长，重新走上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

在过去的20年，医院迎来了持续的增长，但进入2024年以来，中国医院市场迎来了明显的发展停滞，无论是公立医院还是民营医院，营收的增速不仅大幅放缓，净利也普遍出现了下滑，出现了明显的增收不增利的局面。

从2024年的医院上市公司数据来看，所有医院的营收增速都出现了大幅下降，普遍跌入个位数，除了头部的消费医疗公司能够维持原先的毛利率和净利率，其他上市医院的毛利率和净利率都出现了明显的下滑，部分已经开始亏损。 

面对挑战，医院普遍采取的是开源节流的模式，开源的策略集中在三点：获客、专科建设和全链条延伸。而在节流方面，医院主要是提高自身管理能力和强化并购。而这些都与提高床位使用率和削减床位紧密相关。

首先，从开源的角度来看，医院获客并不像原先那样会自然增长，而是需要全力开拓。在DRG和价值医疗实施之后，支付政策偏向于重症，轻症的收入出现持续的下降。因此，发展急诊和转诊，获取相关的重症就成为医院的主要策略。

以美国最大的营利性连锁医院HCA为例，HCA的住院病人次中，3/4来自于急诊室，而在住院手术中，一半转至急诊室。可见急诊室对于HCA获取病人和手术的重要性。另一方面，转诊也很重要。HCA的住院人次中85%来自第一层级别的自己体系内的医疗机构，15%则来自各种机构的转诊。而值得注意的是，这些转诊而来的病人带来的利润要高于前者，主要是因为转诊病人通常是因为就近缺乏专业的临床服务，而本身病情比较严重。因此这些转诊的急重症病人是HCA关注的对象也是利润的重要来源。 

其次，在专科建设方面，医院需要根据人口结构和支付政策调整。以妇产科为例，根据日本妇产科学会的数据，从2006年到2021年，日本妇产科的机构数量从6000家下降到5000家，降幅为16%，其中处理分娩的综合医院和诊所的数量显著减少。不过，妇产科的医生人数从1万人增加到1.2万人，增幅为20%，围产期母婴医疗中心数量增加了一倍以上。但从全日本来看，无论是母婴中心还是医生数量的增长，都主要集中在大都市区，而很多中小城市的医生人数都在持续减少。

以上的数据变化说明，日本的妇产科需求集中在大都市区，中小城市的需求却在逐步萎缩，导致当地的医生减少和医疗机构关闭。如果单从妇产科医生数量来看，东京一枝独秀，在2018到2021这三年就增加了超过150人，而三年全国增加的医生数量也只有421人。而类似京都、和歌山、山形和长野都出现了医生数量下降的情况。

由于出生率下降，很多医院的产科虽然保留，但无法保留完整的产科病房，只能与其他科室共享病房，变为“混合产科病房”。另一方面，由于高龄产妇的增加，产科的重点从简单的接生向高危产妇和新生儿重症转移。

而在全链条延伸方面，虽然医院会将部分床位转变为康复床位和护理床位，但对大医院来说，这些床位对综合医院的营收带来的收益要远低于急诊和其他专科，建设单独的康复医院更合适，主站医院的床位削减成为不可避免的趋势。

从上述三个角度来看，医院的床位要向急诊和优势专科倾斜，妇产儿科等专科需求减少推动相关床位快速削减，但大城市反向逆势增长。虽然康复护理需求在增长，但难以抵消医院余的床位将大幅削减的数量。 

最后，从节流来看，无论是精细化管理还是并购，都是为了提高医院的效率，床位使用率和单床收入的提升就很关键。 

从中国市场来看，三级医院的服务效率最高，以45%的床位数服务了58%的住院量，平均每床位年服务病例数为33.8，而二级和一级医院只有23.5和15.1，三级医院分别是二级和一级医院的1.4倍和2.2倍。

如果结合床位使用率和平均住院日可以看出效率的明显差距。2022年，三级医院床位使用率为79.8%，而二级医院和一级医院的床位使用率分别为67.7%和51.6%。从平均住院日来看，三级医院为8.4天，二级医院和一级医院分别为9.7天和10.2天。

因此，如果一二级医院的效率未来不能提升，床位数的削减将更多集中在低等级医院。

如果从地区来看，2022年医院每千人床位数为5.43张，相比之下2019年为4.9张，持续增加。这一指标最高的10个地区主要集中在西北和东北部，尤以东三省最高，和2019年及2017年的变化不大。这些地区很多是人口流出地区，因此这些地区的医院床位供给过剩，未来可能将不得不持续削减床位数来应对挑战。

总之，效率而不是规模将成为医院发展的基石，无论是大医院还是中小医院，只有那些能够提升床位使用率和周转率的可以继续发展，而效率低下的医院最终只能被并兼并或关闭。在未来20年的漫长演进下，医院的床位数将逐步缩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