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美国一直被认为是商保为主的市场,较高的医疗服务和药价主要承担方是市场本身而不是政府,也就是商业保险承担了主要的赔付责任才导致其药价开支过高。但如果分拆开来看,自从Medicare Part D在2006年成立以来,美国医保的药品开支在10年不到的时间就超过了商保。特别是自从2010年以后,药价增速一直保持双位数,医保仍能超越商保成为药品开支的主要支付方,这表明是政府医保而不是商保才是美国医疗的主要支付方。
根据CMS发布的《2024 ANNUAL REPORT OF THE BOARDS OF TRUSTEES OF THE FEDERAL HOSPITAL INSURANCE AND FEDERAL SUPPLEMENTARY MEDICAL INSURANCE TRUST FUNDS》,美国药品最大的单一支付方Medicare Part D完全是一个政府补贴出来的商业药品保险。2024年,联邦补贴占其收入的比例为73%,州政府的补贴占比为10.8%,商保自己只支付14.5%。
根据美国CMS公布的医疗年度开支统计,2023年,美国医疗开支为4.9万亿美元,其中Medicare的开支为1万亿美元,占比为21%,Medicaid的开支为8717亿美元,占比为18%,商保开支为1.46万亿美元,占比为30%,个人自费为5057亿美元,占比为10%,其他第三方支付和公卫支出为5634亿美元,占比为12%。因此,如果仅从商保的开支来看,其在总赔付的金额占比只有30%不到,医保如果叠加公卫及地方卫生开支,占比超过半数,而仅是联邦医保开支就达到39%,远超商保的30%。
如果仅从处方药领域来看,2023年,以净价计算,美国处方药开支为4497亿美元,在整体医疗开支中的占比为9%。如果按照标价来计算,美国处方药开支为7225亿美元,在整体医疗开支中的占比为15%。
以净价来计算,在2023年全美处方药开支中,Medicare Part D的总药品开支为1450亿美元,占全美药品开支的32.2%,Medicare Part B的药品花费则为435亿美元,占全美药品开支的9.7%。另外Medicaid在2021年的药品开支为510亿美元,占全美药品花费的11.3%。也就是说,Medicare和Medicaid两项主要联邦保障占全美药品开支的比例达到了53%,而商业保险和个人自费两者合计占比为47%。医保占比已经远远超过了商业保险。
既然医保近年来一直在处方药开支占比上远超商保,但为什么市场长期会认为商保才是支付主力,这源于美国医保对商保的高额补贴。政府对商保的补贴分为两个部分:隐性的巨灾补贴和定价权补贴。
首先,隐性的药品补贴金额巨大。比如,在Medicare Part D进入巨灾保障后,个人自付部分支付5%,商业保险支付15%,Medicare此时进场,支付剩余的80%。
以修美乐(cf)Pen(阿达木单抗)为例,2021年,Medicare Part D中该药的每人每年平均花费为56752美元。在原有规则下,个人需支付5458美元,商业保险支付10275美元,药企在第三部分支付4582美元,而因为在到达巨灾保障11206美元的起付线以上,还有4万多美元的费用,因此Medicare需要支付巨灾保障的80%部分,也就是36437美元。按比例来看的话,也就是Medicare支付了64%,个人,商业保险,药企分别支付10%,18%和8%。
而在对低收入人群的额外补贴上,Medicare Part D也提供了较为全面的保障。低收入人群不仅可以获得保费减免(2023的平均月保费为43美元),还可以在起付线和自付部分获得较多减免。Extra Help的用户没有免赔额,在仿制药的自付部分只有1.45-4.3美元,品牌药为4.15-10.35美元,巨灾保险部分的5%自付部分免除。Partial Help的免赔额只有104美元,远低于正常的505美元,仿制药的自付部分为4.15美元,品牌药为10.35美元。
事实上,Medicare Part D的药品总开支中,联邦政府支付937亿美元,占比73%,保险公司支付186亿美元,占比14.5%,州政府支付158亿美元,占比10.8%,剩余为个人支付1.7%。
根据波士顿学院退休研究中心(Center for Retirement Research at Boston College)在2019年发布的一项研究,Medicare Part D对每个用药患者在预期生命周期的平均补贴从最低2.3万美元到最高5.7万美元不等。正是在这一高额的政府补贴下,美国的高药价体系才得以维系。
其次,由于受到《the Medicare Prescription Drug, Improvement, and Modernization Act》(MMA) 的影响,美国政府被禁止与药企进行药价谈判,只能交给PBM来进行价格谈判和医保药品目录的制定。在不掌握定价权的前提下,美国医保对药品更多采取的是被动赔付,这不仅推高了药价,也推高了政府对药品开支的补贴。尤其是PBM在为医保制定药品目录和制定药价的时候,可以通过向药企收取rebate(返点)来获得收益,而药品的主要赔付方又是医保本身。事实上,PBM赚取的rebate主要来自政府在Medicare上的补贴,也就是主要来自财政的费用。
随着保险公司和PBM的整合,保险和PBM共同从政府那里赚取收益,这也加大了美国财政的压力。为了在不降低福利的同时减轻财政的压力,美国《通胀削减法案》(IRA)在2022年的通过不仅允许政府直接下场与药企谈判,还在隐性补贴上大幅后撤,让保险公司和药企承担更多的责任。
在2025年实施的新规下,Medicare Part D的巨灾保障部分,药企支付20%,商业保险支付60%,而Medicare只支付20%,相当于大幅削减了Medicare上的支付,政府压力明显减轻。而另一方面药企在更早阶段就进场,对很多产品来说意味着药企rebate的开支更大,营收的空间缩小。
再以修美乐(cf)Pen为例,在新规则下,个人的支付被限制在2000美元,也就是4%的费用。Medicare的支付下降到10053美元,也就是18%。而商业保险和药企的支付金额大幅上升,分别增加231%和132%,商业保险将支付34047美元,药企将支付10651美元,分别占60%和19%。
如果以2021年Medicare Part D在修美乐(cf)Pen的获赔人数为基准,则意味着在这一规格下的单品要减少3.1亿美元的收入。
因此,从上述简要的分析来看,医保才是美国处方药的主要支付方,Medicare Part D完全是一个政府补贴出来的药品保险(中央加地方的补贴高达84%)。这也是为什么以Medicare为主要改革对象的《通胀削减法案》对市场的震动才会这么大。IRA的主要目标就是在增进个人药品福利的前提下,大幅减轻财政的压力,转而由保险公司和药企来承担高药价的成本,最终打破药企与保险公司的同盟,逼迫药企降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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